新亭渚别范零陵云
《新亭渚别范零陵云》作者为南北朝文学家谢朓。其古诗全文如下:
洞庭张乐地,潇湘帝子游。
云去苍梧野,水还江汉流。
停骖我怅望,辍桌子夷犹。
广平听方籍,茂陵将见求。
心事俱己矣,江上徒离忧。
【前言】
《新亭渚别范零陵云》是南朝诗人谢朓在送别友人范云时创作的一首五言诗。范云被贬零陵郡内史,作者在此诗中写出两人临别之际的无限忧愁。
【注释】
①这是一首送别的诗。范云当时去做零陵郡的内史,可能是被贬出去的,所以作者在这诗中写出两人临别之际无限忧愁。本来范云希望能够受到国家的重用,谢朓自己也希望能够施展才能,但范云因谪而远去零陵,自己也因病而呆在家里,两人的心事都不能实现,因此,江上送别,十分调怅。新亭:在今南京市南。零陵郡治在今湖南省零陵县北。
②洞庭张乐:传说古时黄帝曾在洞庭演奏咸池之乐。潇湘帝子:传说帝尧的二女娥皇女英曾随舜前往南方,没有赶上而死于湘水。这两句是说,洞庭是古代帝王奏乐的地方,潇湘是娥皇女英曾游的地方,而范云赴零陵正要经过这里。
③苍梧:山名,即九疑山。传说舜南行死于苍梧之野。这两句是说,行云正在远去,江水却在归来。比喻作者与范云一去零陵,一在建业。
④停骖:即停车。骖(cān参):古代四马驾车,两旁的马叫骖。夷犹:犹豫不前。这两句是说,自己送范云,车子停在江边,怅望不返;而范云也停船江上,不忍离别。
⑤广平:指广平太守郑袤(mòo冒),晋朝人,曾做广平太守,有政绩,为百姓所爱。听方藉:声望将高起来。藉,甚、盛。茂陵:指司马相如。相传司马相如作《子虚赋》,汉武帝读了,大为赞赏,经杨得意推荐,遂被召见。这两句是说范云本想能像郑袤那样有声望,自己也想象司马相如那样被赞赏。
⑥心事:指上面所说的两人的愿望。离:同“罹”。遭受。这两句是说两人的这种心愿都没有实现,因此,江上分手之际,只有忧愁而已。
【赏析】
新亭是东吴时建筑的旧亭,在建康(今南京)郊外。水边陆地为渚;诗中又有“江上”云云,可知新亭是江边上的一座亭子。诗人在这里送别他的好友范云。
与范云都是竟陵王萧子良的“竟陵八友”之一,他们友情深笃,过从甚密。好友离别,已属难堪,而这次分别又非同一般。这从诗的题目可窥探到些微消息。零陵郡治在今湖南零陵县北,范云此次是去赴任零陵内史,所以wWW.7gushi.com谢朓称他为“范零陵云”。荆楚古来被视为蛮夷之乡,京官外任荒远之地,很有点贬谪的意味。当时,范云写了一首《之零陵郡次新亭》诗,末有“沧流未可源,高颿(同帆)去何已”之语,虽颇含蓄委婉,但很有不胜惆怅之情。那么,作为谢朓,好友远谪而去,他的心情当然也是很不平静的。
诗一开头,就将诗笔放纵出去,从范云将去之地湖南着笔,从彼地的往古之时写起:“洞庭张乐地,潇湘帝子游。”洞庭,山名,又称君山,在洞庭湖中。张乐,犹言作乐。潇湘,水名,湘水至零陵县西与潇水合流,故名潇湘。这里,诗人写了两个古老、美丽而又动人的故事。相传古时黄帝曾在洞庭奏《咸池》之乐;帝尧的二女娥皇、女英曾追随舜前往南方,没有赶上而死于湘水。诗人以此来代指友人将要去的地方,用心良苦。本来,蛮夷之地,瘴烟湿热,无乐可言;但,如果照实写来,对将要前往赴任的朋友来说,该是非常大的刺激。所以,诗人灵心一动,从这两个古老的传说写起,巧妙地引出友人将要去的地方,既回避了触目惊心的刺激,又兼顾到了诗本身结构的整体性和一致性,可谓精巧至极。“云去苍梧野,水还江汉流。”苍梧即九嶷山,传说舜南行就是死于苍梧之野。第三、四句,仍承上那个古老的传说写下来,但笔势已开始收束。悠悠白云,飘然远去,轻烟弥漫于苍梧之野;而滔滔江水,滚滚而来,波涛汹涌汇集于建康城边。通过云水往还的景色描写,诗人将诗笔悄悄地收拢回来,从彼时彼地逐渐聚束到此时此地。他的那颗忧愁之心,先到苍梧之野萦回了一圈以后,现在,宛如乘着思绪的木兰之舟,沿着滔滔江水,徘徊到新亭江边。离别就在此地、就在此时。诗人仿佛猛然从浮想联翩中清醒过来,停车驻马,目送已泛舟江中的友人。骖,古代的三驾马车,停骖即停车。辍桌,停止划桨。夷犹,即犹豫。五六两句一写友人,一写自己,用了一个大的镜头:一个岸边立马,怅然若失;一个江中辍桌,犹豫不舍。形象含蓄地表达出了深沉的依依惜别之情。
这种离别,交织着复杂的感情。失意,怀才不遇,便是其中的一个主要成份。最后四句,明白地道出了这一心迹。广平,指晋人郑袤。郑袤曾为广平太守,有政缋,为百姓所爱。籍,盛、隆的意思;“听方籍”意即声望将高盛起来。诗人用郑袤的典故,是勉励范云,希望他到任零陵后,能像郑袤那样,政有显绩,声望日隆。而“茂陵”句则是自喻。汉代大辞赋家司马相如晚年谢病,居住茂陵,汉武帝曾遣人求其文章。诗人以司马相如自比,希望自己也能像他那样,受到赏识。这与其说是写理想、抒怀抱,不如说是强打精神,互慰衷肠。因为,现实毕竟是冷酷无情的。好友远往他乡异地,自己寂寞都城,这才是现实,不可能海阔天高,奢谈理想、抱负。所以,透过表象,读者不难体会到一种无可奈何的意绪,滋滋漫溢出来,以至最后化作了无可奈何的感叹:“心事俱已矣,江上徒离忧”离,同罹,遭受。远大的抱负,宏伟的理想,都已随着滚滚波涛,飘然而逝了,而今只有江上离别,只有无穷无尽的忧愁而已。离别的痛苦,加上失意的寥落,在诗人的心头上蒙上了一层巨大的失落之感,忧愁、苦闷、沉寂、怅惘,多重意绪深深地纠缠着诗人,使他始终怅然独立新亭,望着滔滔江水,任凭它带走诚挚的友情,搅扰五味俱全的情怀,荡涤无限渺茫、无限悠远的“心事”。
这首诗的艺术结构很奇特。一般说来,送别诗都是从此地遥想彼地,从现时憧憬将来;而谢朓此诗,率皆反其道而行之。他在时空的安排上设置了一个超乎寻常的大逆转:时间,从往古的黄帝奏乐、二妃南行写起——先将时间倒退回去,然后再慢慢收束回来,一直写到与友人送别之现时;地域,从范云将在之地洞庭潇湘(实指零陵)写起——先将地域推宕开去,然后再悄悄拉拢过来,由江汉之水,顺流直下,一直写到离别之此地。在此基础之上,再由物境而入心境,将诗笔深入到心灵深处,抒发怀友之思和惜别之情,描绘失意之志和失落之感。这样一条由远及近、由景入情的线索,蜿蜒络绎于诗的始终,表现出诗人构思上的精巧和诗篇结构上的戛戛独造。很有意思的是,韩愈有一首送别诗《送湖南李正字归》,其艺术结构竟也与此诗基本一致:送别地点是在河南,友人将往之地也是在湖南。韩愈着笔也是从彼时彼地开始,用了十句的篇幅描绘彼此的山川风景和风土人情,最后二句才写到送别之地的此情此景。韩愈是不是取法于谢朓,没有更多的证据,似乎不能断言。然而,同是送别诗,同是送友人往湖南,结构方法竟又相同,这一些,当不会是偶然的吧。